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群人又都变成了正常的模样，乐园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不合时宜想起了门外的那些人，不知道看见他们会怎么样，他想避开那些人，但是，周围的人把他扶起来，告诉他：“我们就可以去吃饭了！这次为了等你，我们花了好一段时间呢。嘻嘻嘻。”

他们笑起来的声音十分尖锐，让乐园想起某个疯子，但是具体情况却想不出来，只能笑了笑，算是附和了他们的话和意思。

他们高高兴兴带着乐园出门去吃饭，乐园也不好推脱，在这么一群人之中，也走不开，只能跟着他们出去了，到了门口，乐园一边想看，一边觉得自己还是不看为好，看了会害怕，不看会好奇，犹豫半天，他已经走到了那群人附近，他们正在院子里，守着一口巨大的锅。

那锅里面是白色的，咕嘟嘟冒泡泡的东西，乳白色的粥油米糖都浮在最上方，西里呼噜的，像底下已经有什么小小的东西在偷吃，乐园再次听见了细细嘻嘻嘻的笑声，感觉烦躁，几乎走不动路，踉跄了一下，周围的人都扶住他，却露出了一些空隙，从空隙里，乐园看了出去。

或许是意外，或许不是。

乐园看见绕着白粥的那群人。

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散发着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臭味，赤着脚，脚下是黑乎乎的鞋子，仿佛是用牢房里的干稻草和被丢弃的抹布还有捆绑死人的麻绳做出来的，感觉已经长毛了，就像是变了色的毛豆腐，用刀一切，里面空洞而乳白。

有人似有所觉，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看见了乐园，发生了对视。

那是一张模糊的丑陋的脸，不是因为五官分布和脸型轮廓，而是糟糕的蚂蚁爬满了皮肤，扩大的毛孔看起来是无法修复的伤痕，血淋淋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伤口，没有包扎，往外翻，长了一些微小的白色毛发，随风微微晃动，像一大团蒲公英种子。

嘴是非常小的，小得就像是急救药的瓶口，肚子是肥大的，就像是衣服底下塞满了气球，如果这是某种液体，搅拌一下，也许可以得到浑浊的黑色油脂类似的肮脏的物件，倒出来会发现有毒。

乐园迅速地转过头去，边上一个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难道你没有见过吗？饿死鬼是这样的。稍微有点难看，不过，看久了就知道了，一点也不恐怖，我们都习惯了，你是新来的，要是在这里住十年八年就会觉得一般般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之后还得吃饭呢。你可别吐了。”

乐园感觉重点是最后一句，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有注意，那个人就不见了。

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不太想吃东西，因为没什么胃口，看着面前的食物，随便对付了两口就算是这顿饭已经吃过了，之后有人问起来，这件事也是解决了的。

挺好。

乐园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准备离开这里，周围的人都问他：“你要去哪里？”

乐园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回房间去，休息一段时间再出来。”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乐园问：“之后我不出来可以吗？”

他们都说：“可以呀，可以呀，我们这里要是还十分有规矩就没意思了，谁进来不是为了求什么事儿？你都来了，好好玩吧。来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你怎么样。好好玩吧！不然，多没意思。”

乐园点了点头，走了，回到房间，处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到河上的房间去找人要一点钱和福禄寿喜膏。

“你在里面吗？”

乐园问。

河上应了一声：“我怎么不在？”

乐园问：“我可以进去吗？”

河上说：“可以，你进来吧。”

乐园推开门，挥了挥空气，半空中弥漫着一股烟灰刚刚烧过的气味，乐园问：“你在这里刚刚烧过纸钱吗？”

河上躺在床上笑道：“我烧什么纸钱？我哪里有纸钱可以烧？就算是有，我也没有要给的人呀。哦，你好像不知道吧？我妹妹死了，我爹死了，我妈也死了，我现在无事一身轻了，高兴得很呢！哈哈哈！”

乐园说：“我来是想找你要一点钱和福禄寿喜膏。”

河上问：“是么？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只是觉得就这么给了你了，我十分地心中不安，不太想给你，而且，我又不是你的亲戚，又不是你的朋友，我做什么平白无故，听你一句话就要按照你说的去做？那就没什么必要！我虽然有也不做慈善。”

乐园说：“你住在这里，还能一点不做？你是怎么避开的？”

河上笑道：“我没避开什么，不然，怎么能是现在这样？我只不过是，玩得高兴了。他们不管我，我也过得去，大家互相不干涉，也不打扰，好得很，这里的日子比外面快活多了，反正，我活到今天，这里也没失火一次，难道还不算安全的好地方吗？”

乐园说：“算是好地方，只不过，你看我能给你什么呢？我很需要你的那些东西，反正你也不只那么一点，给我些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