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不以为意地嗤笑出声:“礼部既是太子的人,春闱中贪污受贿的银两,保不准都进了东宫,太子若真想保住他,会让他在这里遭罪?舍卒保帅,那可是上位者一惯的手段。”
旁边的衙役闻言,又抬指挡在唇边,示意他小点声,若被谁传进了太子耳朵里,脑袋绝对不保。
对方从鼻孔里“哼”出不屑的语调,嘴上说着权贵的坏话,搞得自已有多正义清高,而在姚印清到牢狱的时候,却瞬间变得无比谄媚,点头哈腰。
同僚见状,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暗自嘲笑他见了权贵,还不是瞬间变成了狗。
杨舜靠着杂草堆闭眼假寐,一听见开锁的声音,当即睁开眼睛看去,浑浊黯淡的眼珠子里燃起了几分希望,急忙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又抬起衣袖匆匆擦了两下脸,却反而将脸弄得更加脏污。
肯定还有更无耻的要求
逼仄的牢房气味浑浊,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又没有窗户可以通风,姚印清迈步进去,捏了捏鼻子,觉得自已在这半个时辰都待不住。
牢里的饭菜不干净,杨舜一口都没碰,又受过刑,整个人看起来气色极差,唇舌干燥,清清嗓子,打点起精神:“殿下呢?”
“牢狱污秽之地,杨大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还妄想殿下会纡尊降贵前来吗?”
衙役狗腿地搬来张椅子,擦得十分干净,姚印清敛衣坐下,摆手示意他出去。
杨舜被怼了一句,说不出话来,吭哧了半天,脸色极其难看。
姚印清盯着他看了半晌,缓声问:“收受学子贿赂,你可干过?”
杨舜沉吟片刻,捋开凌乱的发,转动着眼珠,盯着铁门:“官场权贵云集,有钱才好办事,若只靠一昧公正清廉,断然做不了长久,当官的,哪有一个真的两袖清风?姚大人在东宫当差,该知晓殿下的野心,欲成大事者,定然比杨某更清楚银子的好处。”
言外之意,是说太子肯定也干过中饱私囊的事。
姚印清站起身,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杨舜是书香门第出身,最注重颜面,此刻陷入困境时的狼狈被人瞧了去,颇觉难堪不已,恨不得把自已塞进墙缝里。
“殿下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置喙。”姚印清蹲在他面前:“照你适才之言,贪污受贿还有理了,看这样子,你应该贪过别的,对吗?”
杨舜攥了攥脏袍子。
姚印清道:“刑部四处搜罗证据,力求办成铁案,就算你能保证自已滴水不漏,刑部查不出错处,也可作伪证,拉你下台。”
杨舜见势不好,冷汗涔涔,惶恐地扯住姚印清的袖子,声音干哑:“我虽谋财,但从未害命,姚大人,念在同僚为官的份上,还请您能在殿下面前替我说说情……”
姚印清看着他那只脏污的手,表情嫌弃,拽回袖子拍了拍:“殿下最容不得不忠之人,你不该瞒着他私自敛财,若被他人捉到把柄,殿下未分得半点好处,搞不好还受你连累,凭这点,殿下就可杀了你。”
他顿了下,瞧着杨舜发白的脸色,又安抚似的放缓声音:
“想救你出去也不是不可,这些年瞒着殿下贪的财,须悉数上交东宫,日后想谋什么财,做什么事,得向殿下一一禀明,否则出了事,断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官居礼部尚书,能贪的财自然不少,杨舜心在滴血,面上却一片赤诚,眼含热泪,表示只要能救自已出去,当牛做马都无所谓。
除了杨舜之外,另外几个入狱的礼部官员皆已画押招供,彭远志听闻太子詹事去了刑部大牢,当即想要过去瞧个究竟,恰逢谢府下人前来传唤,只好掉头去了谢府,揣着那几张画押的供词,本想邀功一番,结果反而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质问他为何拿永乐侯问罪。
彭远志听得一脸懵逼,撩袍跪下,神情有些惶恐:“阁老此言何意?下官这也是奉命行事,景王派人说,要下官伺机而为,寻了那沈庭珏的错处,即便不能将他问罪,也好叫他吃点苦头,亦或是激他大闹刑部,好让言官做一做文章。”
谢阁老眉峰蹙起,往前轻轻踱了一步:“景王派人给你传达此命令?”
彭远志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极快低下:“昨夜,那传话之人携了景王府的令牌,传达了景王的命令,况且,那于半夜推尸的小贩,不是阁老您安排他……指认小侯爷的吗?下官顺势而为,这才拿了小侯爷问罪。”
沈庭珏如今正风头无量着,谢阁老断不会蠢到用自身势力去明面上针对他,细细琢磨一番,唯一的可能,便是出了奸细,且对方能如此操纵全局,那人绝对是平日里较为倚重的大臣。
彭远志同他想到了一块,面色一变,在这安静的气氛下,呼吸声显得格外局促,等了许久,始终未闻谢阁老开口,额角渐渐滑下一滴汗,声音略带怯懦:“阁……阁老……”
谢阁老冷眼看着他,叫来下人,去请萧堇泓到谢府。
彭远志依旧跪着,未得准许,不敢擅自起身,萧堇泓到的时候,率先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