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逡巡一圈后,停在了那双桃花眼上。
乍一眼看去与平日里的死鱼眼并无差别,但看得久了,竟让他感到阵阵心慌。
这眼神他可太熟悉了,平静如结了冰的湖面,喜怒不惊,不容置喙,仿佛眨眼便会抽出那条金藤揍得他皮开肉绽。
他心头一紧:“云渺渺?”
眼前的人没有应声,缓缓伸出了手,置于寒夜中早已冰凉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抚上他的脸,刹那间,他不由得呼吸一滞。
她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可这口吻,却怎么听都不像是那个怂包!
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支起身,往后退了退,却发现只能挨着木栏,再往后就该从床上翻下去了。
他悬着一口气,打量着眼前的人。
能仅凭一个眼神,一声“阿黎”便令他浑身发僵的,就他所知,这世上仅有一人。
可眼下的状况,未免太过诡异,以至于他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他盯着云渺渺的脸,几经犹豫,谨慎地试探了一句:“师尊?”
那只手再度朝他伸了过来,这回可不如方才那般温柔,而是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前一扯。
脸,眨眼间近在咫尺。
离得这样近,他都能从她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一时间,连喘气都忘了。
“很香”僵持之际,她忽然喃喃了一句。
重黎一怔,顿时皱起了眉。
香?这屋里好像没放什么香炱
他下意识地想环顾四周,奈何衣领子被她紧紧揪在手里,扭个头都费劲儿。
沉思之际,他突然想到了更为要命的事。
香千机香。
他好像听谁说过,此毒本是青丘狐族传下来,打算与龙族开战时派上用场的,但制毒之时出了点岔子,多添了一味媚毒,以至于中毒之人若是强行将其逼出,周身便会散发出蛊惑人心的香气。
说得更直白一点,便是媚药。
诚然他体内的毒已排出大半,但最后那一点儿好像已经散发出去了。
他暗道不好,下意识地想掰开她的手,先教她冷静些,幸而这点毒香只需灌几口凉白开便能散去,明日一早就无事了。
然,未能来得及动手,揪着他衣领的那只手突然使劲儿将他往前一拽,只听得哔剥一声,炉子里最后一点火星都熄灭了,眼前陡然陷入不见五指的昏黑中,沉在那双眼中的一抹光亮,如春归冬去时,一夜化尽了冰雪,荡开清浅的涟漪。
唇上的温热,猝不及防地覆了上来,连个反应的机会都没给他。
发糖了发糖了!
:怎么还咬人呢
一片空白的脑子,先想起的居然是这口气儿快要喘不过来了。
眼前只有模糊的影子。
他几乎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暖意如蜜糖,丝丝缕缕地化开,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成了漫天的烟火,陡然升起,又倏忽落下,灼得他心头发痛。
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居然按住了他的后脑勺,连退路都没给他留。
他手足无措地僵在那,头脑发蒙。
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
微阖的眼中似有潋滟波光,明明是恍惚的,却又好像清醒着,睫眼皮子底下是轻轻颤动的睫。
似是觉察到她突然安静了下去,他稍稍松开了手,却听到均匀的呼吸声,顿时愕然。
居然这都能睡过去!
方才不是醒了?
他怔忡地看着怀里的人,毫无征兆地睡过去,这是存心膈应他吗!
他气恼地捏了捏她的脸。
他心中郁闷,起身点一盏灯,去桌上倒了一杯凉水,拿起杯子的时候,手居然还在微微颤抖。
心口擂鼓一般地跳动着,寂夜之中显得尤为大声。
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脚步有些飘然,唯有狠狠掐自己一下,才有些许切实感。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