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从江家的正门出去,把那只妖兽杀了,又从正门把妖兽的尸体拖了回来。我拖了一路,由着妖兽的血拖满了整片矿区,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妖兽是我杀的。在我把妖兽拖进大堂时,我那些原本在争吵的姐姐哥哥们鸦雀无声。于是我站在那血腥滔天的尸体旁,笑着抬脸看向我父亲,像百灵鸟儿一样对他说,父亲我回来了,就像平时我讨好他时那样。直到那一刻,他才开始用看一个人、看一个女儿的眼神看着我。”
宁明昧:“看来这是个有好结局的故事。”
“是么?可我知道他这样看我不是因为他忽然爱上我了,也不是因为他看见了我作为一个‘人’的价值。而是因为,他发现我足够像他。他看着我,就像他无比地爱着他自己。于是他可以培养我,就像培养小时候的他自己。或许这就是于他而言的、父与子之间的关系吧。父亲总是在子女的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然后陷入自我陶醉般的自恋。不过还好,这也让我意识到,做个讨好我父亲的子女和做他的漂亮蛐蛐也没什么两样。”江盈淡淡道,“我那时不太开心,甚至有点恨自己。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的母亲原来那样没用,她的方法一文不值。”
“至少现在,你自立了。整个江家都要听你的号令。”
“哎,这的确算是结局里很不错的部分?小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做我母亲那样的人,后来我做到了。不过很可惜的是,直到多年后,我发现我没有变成我的母亲,却变得和我的父亲越来越像。按理说,我也该恨他的不是么?”江盈微笑,“人在逃离一个明面上的仇人的同时,倒向了另一个人。直到很久之后那人走在路上,才知道另一个人不过是更隐蔽的仇人。但没有机会了,她已经被弓箭射穿了心口——”
宁明昧道:“你的人生还很长,想要做点别的什么,也来得及。”
“算了。我懒得动。而且我也算是个好人呀。你看,我从来不去逛长乐门。”江盈向后一躺,“换我父亲,他肯定会去的。”
每个人都有弱点。譬如此刻的江盈。宁明昧喝着茶,看着这个向来漂亮精明的美人,知道长乐门的事或许触动了她的心肠。
不知道能不能从此处开始下手?
“不过,我对长乐门的结局不看好。”江盈托着腮,忽然道,“倒向魔界?倒向仙界?两头通吃?别搞笑了。没有力量的人,到哪里都是蛐蛐,是被人赏玩的鸟儿。即使出卖了其他的蛐蛐,斗赢了其他蛐蛐,做了最后拥有权力的那一只,也不过是只最大的蛐蛐罢了。”
“笼子里的虫豸,是飞不起来的。在牢笼上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宁明昧默然。
终于,两人远远地看见横幅——原来是烟云楼的迎接队伍。远远地,宁明昧就看见了领头的宋鸣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没见的缘故。原本清澈温和的少年郎,如今成为了让人有点看不透的美青年。宋鸣珂向众人行礼后道:“劳各位远道而来,我奉陆楼主之命,特此前来迎接。”
江盈捂着嘴笑:“普通访问学者哪有这样的待遇,能让陆楼主最得意的弟子前来迎接?我们这都是沾了宁峰主的光啊。”
方无隅也看宁明昧,且一脸与有荣焉。宋鸣珂低头道:“诸位客人这边请。”
江盈和宁明昧又回到车上。坐定后,江盈道:“我看宋鸣珂表情有点奇怪,其中一定有事。抱琴,你去查查。”
或许是因为童年经历的缘故,江盈人情练达,观察入微,此时也一眼看出其中有诡妙之处。宁明昧等着结果,看着窗外烟云楼风景。
烟云楼千岛云烟缭绕,飘飘乎如蓬莱仙宫,空气里水气十足,虽然有许多处还在施工。同为天下第一宗门,烟云楼果然也有独到之处。
很快,抱琴就回来了:“峰主,此事不难打听。烟云楼竟是人尽皆知。”
晚安,弟弟
江盈奇怪道:“莫不是什么桃色丑闻吧?”
“这倒不是。按照烟云楼的规矩,这几年应当是陆楼主确立首徒的时候。从前陆楼主把其他弟子放了出去,只留下宋鸣珂在身边,所有人都猜测,是要立宋鸣珂为首徒——多年以来,烟云楼的弟子们都是这样想的。”抱琴说,“可今年开始,陆楼主将自己的另一名弟子官羽召了回来。加上种种事情……几乎能算是当众否决了……看来陆楼主并没有打算将宋鸣珂立为首徒。”
江盈道:“这事儿倒是。宋鸣珂论资质、论心性、论天资、论资历,都是担任首徒的不二人选。而且前些年,烟云楼中诸多难事也是有他负责解决的,譬如与金岛之间的那场……真不知道陆楼主是怎么想的。”
“或许她有别的考虑吧。”宁明昧说。
宋鸣珂依旧恪守礼节,仿佛旁人的议论都是耳旁风一般。直至退下时,一名弟子向宋鸣珂回报:“宋师兄,你之前说要的那份天炎晶,已经被官师姐领走了……”
“全领完了?”
“嗯……”
从表情上倒是看不出宋鸣珂此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