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知道自己说得突兀,但还是没想到贺云反应会这么大。
他看着贺云将包裹花枝的牛皮纸,捏得咔咔作响。
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司玉的心跳却开始剧烈跳动,就像是坐在电影院里,预感到银幕上的主角即将陷入崩塌的观众。
司玉以为是自己吓到了贺云,于是,他走近握住贺云的手。
就是现在,司玉想将自己弄明白的事情,都告诉他。
“好像很久了,我从未如此相信一个人。我……他们都说我生病了,说我拒绝看医生,说我拒绝吃药。所有人都在试图扮演一个大善人,试图了解我身上的所有病因,然后改变我。只有你,哪怕你见过了裴宗齐,也依旧没有逼我做任何事情:坦白过往、看心理医生……你只是包容我。”
他好似鼓起勇气表白的少年,白净的脸颊上透出一丝红晕,睫毛也羞赧地微垂下,掩住琥珀色眸子。
所以,他错过了贺云眼中的慌乱。
“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情。”
司玉深吸一口气,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回国之后,我会去看医生、吃药;我会去改变自己,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不会再给任何人惹麻烦,我会好好拍戏,好好地和你在一起。贺云,我为曾经伤害你道歉,请你继续留在身边,就像你之前包容我那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司玉,对不起。”
殷红如血的花束掉落,花瓣撒落一地。
贺云紧紧抓住司玉的手:“对不起,对不起……”
司玉的话被打断,被流泪的贺云打断。
贺云摇着头,泪珠从他的眼眶直直落下,就连嘴唇都在颤抖。
司玉的眼睛莫名地跟着发酸,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到底,怎么了?”
“司玉,好久不见。”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叫停了他被贺云拉拽离开的脚步。
司玉下意识地回头,一个提着米白色公文包的女人,笑着推了推黑框眼镜。
“我是杨于竹,你还记得我吗?”
司玉错了,他不是观看主角崩塌的观众,他是那个主角。
积压在心底多日的愿望、终于迈出的步子和刚才的漫长告白,此时却像是个笑话。
他看着贺云,看着把他变成一个笑话的贺云。
……
第二天。
“贺云?”
司玉裹上外套,在只有他一人的木屋里四处寻找。
“贺云?”
赤脚跑出木屋,他见到了黑压压的天空,一片巨大的乌云盖在塞尔提格山谷的天空。
如珠帘般的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水雾漫进了他的双眼。
他慌忙转身,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
司玉看了陌生人一眼,冲进雨中,边跑边呼喊着贺云的名字。
「陌生人」站在屋檐下,浑身颤抖。
「你会忘记我吗?」
「不会,司玉不会忘记贺云。」
“司玉!!!”
贺云的声音回荡在秋雨中的山谷。
司玉停下脚步,慢慢转身。
重逢
“贺云!”
司玉的慌乱无措瞬间消失, 立刻奔向贺云。
外套像是黑鸟被折断的翅羽,从他肩膀滑下,“啪嗒”落入弯了腰、满是积水的墨绿草甸。
雨点在草叶无声降落, 如泪珠悬在尖梢,贺云疾驰穿行时, 尽数没于他的承了整夜寒气的黑色衣物。
黑白雪山环抱的倾斜山谷, 弥漫着厚重白雾
他们看不清前路,脚下泥土湿滑,秋日晨雨刺骨, 却都无法阻拦他们彼此的脚步。
他们在狂躁的血液和滚烫的肌肤中相拥。
“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又让我找不到你!”
司玉用拥抱和紧抓贺云的颤抖手指,来确认贺云此刻的存在。
“你不是答应过我, 不会让我找不到你吗?贺云,你就是个骗子!”
司玉用哭泣和等待贺云反驳的质问, 来换取贺云此刻的保证。
贺云抱他抱得更紧,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要说什么呢?
说,将自己赶走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说, 用恶语威胁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说, 拿分手攻击的人, 难道不是你吗?
雨如银刃, 割得司玉微张的嘴唇残破不堪, 割得他说出口的话语变为颤抖祈求:“贺云,你不要再离开我,不要, 不要离开我……”
他的肩膀被松开,力度地消失化作寂寞跳动的心脏。
所有的伤痕都在他眼中浮现, 被热泪盈盈呈着,直到最后落入贺云捧住他脸颊的掌心。
“司玉。”贺云终于开口了,“不要分手,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
这个命题似乎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