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还成,这两天嘀嘀咕咕说“肩膀疼”“腰站不直”“手腕打不开”,临到晌午,天气上来了,昨儿最过分,直接找不到人了,赵管事亲自去找,结果在井边找到了这厮。
这厮趴在井边贪凉,被抓住时,只义正辞严说,“天气太热了!焙坊这么多炉子,不要活了!索性中午多放一个时辰的午憩假,等太阳落坡,咱再把这一个时辰补回来?”
赵管事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荒唐话,直呼“荒谬荒谬!捞出来的纸什么时候压干了水,就该什么时候上焙墙!做宣纸不是纸适应你,是你去适应纸!“
陈三少便一声冷笑,“既如此,贺掌柜怎不午间去焙坊?她也觉得热吧?”
赵德正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位三少,“贺掌柜每日晌午要去滩涂上看稻草与树皮晾晒的进度!那时候太阳最白,地气最重,又热又晒,不比焙坊难过!?”
梁大力眼看这位三少爷眼一拧,嘴一扭,也不说啥了,跟着赵德正管事回焙坊去,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谁知这位少爷晚上下工回罩房,竟默不作声地躲在被窝里,什么话也不说,只见薄被子没一会儿就洇湿了好大一滩。
哭了。
这厮竟然哭了!
我的妈呀!
还不如把丝绸裤衩子赤裸裸地挂在他脸上呢!
这大老爷们哭了!
他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才能看到老爷们儿躲被子里哭这种缺德画面!
梁大力不想管隔壁床那条蛆,转头搭着褂子就预备上工,刚一出罩房,便见柳记的邱地黄拎着两壶水朝他们罩房走来。
噢。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待见这位陈三少爷。
柳记的这位沉默寡言但胳膊练得贼拉大的邱地黄,和陈三少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吧?
鸟儿欲飞
“这是制作八丈宣的最新配比,虽然还没彻底成,但已经很接近了,除却烘干后纸边稍显毛躁,竖边纹路不好看……按这个配比制纸,狗爷可以带着七七七和小曹村的伙计们做起来了,也叫南小瓜好好把成本底子摸清楚,别咱们辛辛苦苦做贡品,结果做成赔本赚吆喝。”
显金将信笺口封好火漆,郑重地递给锁儿,“务必,务必,务必,亲手完整地交给狗爷。”
锁儿郑重地将信笺藏进胸膛,“我以周二狗完好的右腿起誓。”
显金:“……”
有你,狗爷三生有幸。
“需要请郑大哥陪你去吗?”显金仍旧不放心,小曹村距离宣城府五天四夜的来回,显金害怕中途不顺利。
锁儿惊恐,“孤男寡女,岂能共处一室!”
显金怒道,“那你去照顾周二狗时,难道还有缕无辜冤魂在旁观吗!”
锁儿撇撇嘴。
显金才反应过来:噢,要是郑大哥去,周二狗晚上铁定要陪着喝酒,两天喝七顿,喝得鬼迷日眼的,自然无暇顾忌这只黑胖丫头。
这该死的,诡计多端的爱情鸟。
最后还是派了张妈妈一起去,又派了个骡车,把不喝酒光吃肉的郑二也拖去保驾护航。
锁儿揣着密信跑了,钟大娘揣着密信进来了。钟大娘面色端凝地递给显金,见四下无人,但仍选择凑拢耳朵悄声细说,“陈三郎托同罩房的伙计去栈前送信,说送给三太太孙氏,我私自扣下来了。”
显金眉梢动了动,接过钟大娘手里的信笺。
好家伙,这三郎君是有多少黑状要告!
这么厚一沓!
她自己写人生自传,都不一定能写到这个厚度!
显金将信放在桌上,右手随意地搭在信封上,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封口处——看还是不看,这是一个问题,是默默承受猜来猜去开盲盒的心跳,还是管他妈的抛弃掉后世现代人的道德感,搞清楚这三婆孙到底要干个啥坏事……
显金陷入纠结。
钟大娘看了眼显金,低头轻声道,“掌柜的,我已拆开看过。”
显金长舒一口气:这个总助,你不当,天理难容。
“说什么了?”显金把信笺翻倍扣首,随意丢到桌角,双手抱胸,神色平静地发问。
钟大娘神容严谨,常带笑面,已隐有董管事的喜怒不形于色之风,“前五页皆是埋怨绩溪作坊看人下菜碟,他在此处吃苦受难,睡不好、吃不好,过得十分艰难。”
凑字数水文呢!
才来十来天,就能吐槽这么多页老板?
这水文功力得送到陈敷处,叫萧敷艾荣大大好好学一学,免得被人diss写的文又短又小,还不持久。
显金颔首,请钟大娘继续向下说。
“中间三页,多是埋怨您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做事糊涂邋遢,日日不见人影,浑水摸鱼,名不副实。”钟大娘如实来报,笑了笑,尽显总助风范,“如此种种,虚假的有失偏颇的描述。”
显金勾唇笑一笑。
显金笑了,钟大娘的笑却收了起来,神色变得